2012年6月23日星期六

端午應該說甚麼話


「未食五月稯,寒衣未入櫳」,計我話薄衣一年四季不應入櫳。出一身汗走進冷氣間,一熱一冷身體很容易出事,夏天感冒最難受。六月過得快,原來又剩數天。風打不成,換來的是一天數陣驟雨,空中濕度之重令人很累很沉。常常昏昏睡去,醒來整身又是濕的。太多的冷氣只會令血管收縮,不利循環,身體越來越差。只覺心頭一直有道悶氣,久久未能吐出,即使我已走了不少路,散了相當多的步。只是那個tipping point還未到吧。

這個六月,這個世界都很瘋狂。事情發生得快,消失得也快。就像比指劃在沙上的字轉眼又刷掉了。這樣的情況下完全沒了創作的意欲,我連去買東西都不大情願,只因這個狀態下決定的品味定必很惡俗。

我遏力令自己擺脫這種情緒。不大喜大悲,不虛妄也不擔憂。看來我真的需要抄數次《心經》。看很多的書,也想不同的事情。很幸運書並沒有討厭我的討厭,還是一貫忠實地出現。更幸運地,還讓我在等車的短短五分鐘內淘到兩本陳冠中的舊書。一篇《我這一代香港人》我分開三次才看完。寫在二零零四年前的事,怎麼八成的問題,到今天-我要套用下官腔-還在水深火熱中呢。這樣的事,陳生既不是政壇中人,言詞也不選擇去到最盡,單憑他做了這些年人,我覺得不只他,稍微有點分析力的那代人應該都能想到個大概。天,那我們(香港)這六七年;甚至這十多年又做了甚麼呢。

香港現在這樣子,就像林村以前那棵老樹,已病得有點不堪,誰也不想碰這趟渾水。走得出來的都笑得很開懷,話也說得痛快。印象中我好久沒見孫明揚笑得這樣開懷,也很詫異原來周醫生除了會講流感變種和注射疫苗外,原來也是半個咪友,他評政經比醫療政策流利暢快得多。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可想而知,現在做官幾咁無癮。其實面對這樣的一個社會,心戰又有多恐怖?

扒過龍舟食過粽,頹氣快快去。夏天愉快。

2012年6月13日星期三

退場的色彩

到義大利,少不免為意國三寶-羅馬、佛羅倫斯和威尼斯所迷倒。其中最引人迴思始終是那千年水鄉威尼斯。不為貢多拉的浪漫悠閒,只看錯落對比的色彩足以叫人興奮。

掛在牆上的調色板


首天陰晴不定,午後一場夏雨把初到興致淋剩一半。隔天晴空萬里,在不見雲的日光下,城市輪廓和色彩顯得額外鮮豔耀目。水道兩旁色彩小屋、弄巷上空的萬國旗──每一個定格都溢滿張力,喧鬧地訴說對生活的投入和熱情。叫我奇怪,色彩小屋從來比任何一位設計師更懂配色,逐戶逐戶挨在一起,約定了告訴人們色彩的無限可能。把房子單獨看平平無奇,可列在一起那種震撼足以令你視網膜嚴重疲勞。那一格格的場景,比任何花布更要好看,在這裡,每人都是天生的色彩大師。


島外島


小島位於威尼斯的東北部外島Murano,著名的玻璃之城。把製造工場集中在外島,主要是起隔離作用,好避免工廠內火爐一旦失火,於城中心引發大規模火災。在過往工業革命未起時,玻璃製品是需要技師逐件逐件吹成,質料越通透,顏色越多越顯難度。這也就賦予玻璃製品只有一次成形的機會,也就是其精準和獨一無二之特色。無色不歡的義大利人,更喜把玻璃上色,花鳥蟲魚、斛籌飾具無一不是創作題材。今時今日訪之,生產成本之高令其絕活漸漸息微。一路走去,發現工廠人去樓空,只剩數家仍為貴族訂造的工場仍舊在業,技師站在火爐旁燒玻璃的景象不復常見。一般人所用的玻璃器具,已甚少出自人手吹成的製品。幾所大型的工場外,仍見荒廢多時的碼頭,木橓已見枯霉,失掉昔日堅立之態。坐在路邊咖啡桌旁發呆,我想像著當時車水馬龍,玻璃製品買賣運輸絡繹不絕的Murano盛世。雖在威尼斯的精品鋪、紀念品點還能發現不少貼上"Made in Murano"標籤的作品,可是對遊客來說,他們多半抱著見識欣賞之意,要千山萬水把易碎重物帶回家還是有點難度。慢慢細行,仍是會執到寶的。那一大三小的青蛙擺設,我一看就喜歡,畫工精緻到不行,十元歐羅有找,細心的店主還送我一方形鏡子把蛙們好放。


顏色即生命──鮮活漆在房子上、放滿一路一船上的瓜菜、平常人家雜貨鋪、守在美術顏料店、面具店、盪在橋底河上的貢多拉,從未落幕。在玻璃上褪下來,在一節節生活中上演,已夠豐盛。


Murano 街景,平常和激烈的對比

專業顏料店-上工藝品顏色之用,像五顏十色的咖哩粉
風雨不改的菜市場,民以食為天在意國同樣適用

隱沒於大街角落的舞台

2012年6月12日星期二

韓國 • 味道印象(一)

取名印象,大抵是於此匆匆一春一夏,說到底只是片刻記憶。記憶這個東西是越遠越深刻,往往近年發生的種種,回想竟像夢境剛醒,零散而鮮活。我不知道它們下次再響起來的聲音該是如何;只能有空便把拼圖一塊塊抓回來。沒有地址圖片,仔細有餘,宣傳欠奉。且每人之飲食經歷與心境場境時段互動,食物往往並非主角。以「廣闊」為動機的分享衝動,竟落得單一的愚昧朝聖行為,還要堅稱中立的網絡打手畢竟並不好做。畢竟粒粒(字)皆辛苦啊,同情不已。

***

我無茶不歡,離家總習慣帶數種茶葉以便享受片刻平靜。唯獨去韓國,我倒是把心一橫只帶一點鐵觀音去以備水土不服之用。韓茶的確使人驚喜-主要分兩類,茶葉(就像中國和日本茶般)和用果實泡成的,兩者都稱茶。

到超市逛一趟,你會發現茶的品種和數量竟可佔兩三排走廊。除了有扁平狀喝下去很「削」的碎茶包外,更多的是三角原塊茶葉的,用一韓紙花紋的紙製筒盛之,賞心悅目。綠茶性寒不宜長喝,且對胃也不好。麥茶和玄米茶變成我的好朋友。其實他們味道挺像現在流行的十(五六七八...?)茶,只是味道比較簡單實在,也容易嚐出經過輕度烘焙的米麥香。喝醉吃撐了,此茶的確是好物。即便是茶包,韓國人也十分講究,標明茶園和種植地,不以茶包為方便的原則妥協。一分錢一分貨,顧客就以心目中屬意的質素選茶,也甚少撞板。反而因遊客和café 效應而走紅的O'sulloc ,他家的開架綠茶倒名過於實,反正就屬送禮佳品的類型,本地人甚少進貢。 不過,我倒喜歡它的中譯-噢!雪綠,遇見一塊茶園的清新靜美,配上一聲讚美。

說到品茶,我無時無刻都在懷念在鐘路區仁寺洞和三清洞一帶的老茶房。茶房又名茶室,即像城市的咖啡店。韓國食店百花齊放,亦新舊兼容。傳統茶房以往在大街小巷隨處可見,可隨城市發展逐漸退居後花園,常在翻新後的韓屋設店。除傳統綠茶外,每店都有自家秘製的各式果茶,木瓜,梅實,五味子,薑蜜,柚子,金橘……風味間而廣,遇見什麼果實材料信手拈來,也就隨性釀茶。韓茶亦貫徹了韓食文化甜的傳統,一般佐以蜜糖,放在瓷碗裡喝。一口甜潤,暑氣盡消。閒適自持的店主往往見你是外地人,都私人醒你幾塊自家製口立濕(小食)-韓菓子。這一般都是米通類的小食,咬下去酥軟綿密,比蛋糕曲奇更覺百食不厭。茶房多半沒有空調,室內以木或古石為主素材,多年不改,看著緩緩轉動的風扇盛夏仍透絲絲涼意,常是晚飯後談天好去處。室裡人就脫掉鞋子盤坐或半躺在矮桌旁,偶爾答腔聊數句,更多的時間就在空白間流轉。外面城市的壓迫和節奏與自己暫不相干,比香港更機不離手,無share不歡的本地人都有份潛共識,享受入夜片刻的寧靜。直到鋪要打烊,推開紙糊窗的木門,響起的kakao talk 提醒你還在人群當中。

2012年6月11日星期一

那些夏天的午後

久不久還是會惦念太古城那間Log-on。那幾乎成為我每次行太古城的必到地。

商場離家不遠,從家出發或歸家途經,一樣方便。從前商場儘管商業化,總有留人的角落。進Log-on不為甚麼,只是漫無目的遛躂在貨架上發掘好玩的小東西。好讓我從卡通繽紛的懵懂時代得以走進下一扇門。以前以設計重新包裝的生活用品店沒像今天成行成市,要把生活重新註釋也許就靠那道大門。從衣飾到食品,家品到文具都靜靜地置於架上。由鐵通和竹製藤籃或木造層板組成的貨架,平實低調,典型包浩斯風格。

店裡的旮旯都走慣走熟,最愛還是到布偶部看Frog Style的公仔,看多過買。店員也不大管。大家都是靜靜地看看摸摸,從不喧鬧。或許有時與店員稍有交流,可他們話不多,總是懇切到點地把話說完,這種乾脆也不帶推銷味,好保持大家的平等距離。

從來櫥窗購物都是樂事。好的產品和設計,包括displaying method本身,都是一種主題藝術。不管你買了沒有,用心感受設計者背後的用意,物件對生活的影響,總能在我們心上留下一點甚麼,而在某天可以創造自己的生活語言。

香港別處分店還在營業,貨品照賣,運作依舊。然每逢夏天,我走到迴廊盡頭的特價區,看著午後陽光從後門玻璃灑進,站在層架映出交織的影子上看人直到黃昏。外面的熱和流動和我身處的寧靜空調間,竟成了最深刻的記憶。其實掛念的只是一種習慣,氛圍。那時那地那店,今天已換上厚牆,大大的白光燈很亮很刺眼,顧客排著隊在試衣服。